
天幕低垂,铅灰色的浓云仿佛要压垮整座陵园。雨,不再是淅沥,而是倾盆,是倒灌,是天地间一道无情的帷幕,将世界隔绝成灰蒙蒙的一片。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冰冷的石碑、湿透的泥土和伫立的人们身上,出沉闷而持续的轰响,像是在为长眠于此的英魂奏响一曲悲怆到极致的送行曲。 一排排墓碑在雨水中静默,如同大地凝固的泪滴。唯有其中一座新立的碑前,一群穿着湿透迷彩服的身影,如同扎根的松柏,纹丝不动地矗立着。 雨水顺着他们坚毅却写满悲恸的脸颊冲刷而下,分不清是雨是泪。他们,是程材带过的兵。 铁路已经送走了最后一批战友。他没有离开。他只是缓缓地、沉重地坐在了墓碑冰冷潮湿的基座上,肩膀紧紧贴着那镌刻着名字的石碑,仿佛想从那坚硬冰冷中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暖意。 他仰着头,任由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,眼神空洞地望着混沌的天空,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,只剩下躯壳在承受这蚀骨的冰冷。 一把深色的伞,无声地移到了他的头顶,隔绝了部分狂暴的雨势。 王庆瑞站在他身边,看着铁路那张在雨水冲刷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那双往日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失焦,如同蒙尘的琉璃。王庆瑞的心被狠狠揪紧,声音带着不忍的沙哑:“铁路,雨太大了,咱们……回去吧。” 铁路仿佛没有听见。他依旧沉默地倚着墓碑,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。 然而,下一刻,一丝刺目的鲜红,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,混着雨水,在他深绿色的常服前襟迅洇开,如同一朵在绝望中绽放的诡异之花。 “铁路!”王庆瑞瞳孔骤缩,惊呼出声,几乎是扑过去蹲下,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,声音因焦急而拔高,“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说话啊!”他试图擦去那刺眼的血迹,手却抖得厉害。 铁路猛地一挣,推开了王庆瑞的手。他的目光终于聚焦,死死地钉在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瓷像上——程材,他们的班长。照片里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,眼神清澈明亮,如同穿透阴霾的一束光,曾经照亮了他们多少艰难晦暗的岁月。 此刻,这束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现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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