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齐久啊，你再不放油，锅就要烧糊啦。”

  直到李秀兰忍不住插话，齐久才算回过神来，往锅里倒了一圈儿油，伸手往旁边一摸，砧板上空的。

  “肉在这儿呢，你自己端出去的。”李秀兰拖着腿，从餐桌上端进来一碟生猪肉递给他。

  “我忘了。”齐久将肉倒进锅里。

  “你啊，读书的人，比我还健忘哪行？”李秀兰手扶着门边儿没走。

  齐久笑笑，开了抽油烟机接着炒肉，肉香味儿飘得整个厨房都是。

  “你腿怎么还拖着，真的到医院去看过了？”齐久问。

  “哎说多少次了，我早看过啦！”在抽油烟机的噪音里，李秀兰大声喊话，“你不会真得了健忘症吧！”

  “医生怎么说的？”齐久将肉盛进盘里问。

  “没什么！医生说了，我这就是上年纪了，那啥来着...唉什么亏什么...”李秀兰皱着眉回想。

  “气血亏虚。”齐久看她一眼，熄掉抽油烟机往餐厅走，“看吧，谁健忘？”

  “好啊你，知道逗我老太婆了！”李秀兰拖着腿跟上去，“你这全都记得，怎么还问我？”

  齐久笑起来，拉开李秀兰的凳子，再给她盛了一小碗饭。

  李秀兰食量控制得好，晚饭每顿都只吃那么一点儿，据说是她老人家的养生之道。

  “你看看你，像这样多好。”李秀兰慢慢坐下，“你这一两个星期，成天看上去没精打采的，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，是不是你妈...”

  “不是。”齐久端着碗，给自己夹了块排骨。

  “那...”李秀兰琢磨不出来了，没把筷子拿起来，光看着他，“齐久，你一直有个坏毛病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  “不知道。”

  “你从小就这样，有什么事情就总憋在心里，一句话都不说。”李秀兰皱着眉。“像你妈...我知道你们关系一直不好，悦悦不擅长照顾人的感受。然后你呢，不喜欢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...”

  李秀兰年轻的时候爱看书，偶尔像这样唠叨几句她从书里看来的大道理，齐久往常不爱听，这回倒都听进去了。

  “沉默是金，但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，反而能生事。”李秀兰拄着筷子，“人啊，有的时候得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，不说出来让别人听听，你就永远都不知道别人又是怎么看的。”

  “憋着，就是一条路犟到死，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对了还是错了...”

  “行了外婆，吃饭吧。”齐久把碗朝她面前推推，“再不吃菜就凉了。”

  “唉...每回我说话，你都当耳旁风。”李秀兰抱怨着端起碗，“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啊...”

  齐久默默扒饭，兜里的手机这会儿震了两震，孙宇给他连发了一长串微信。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个意思，齐久懒得一条条看，直接给回了个“好”。

  “外婆，我明天跟同学去海边。”齐久说。

  “这么突然啊？”李秀兰说，“到海边去玩玩也好，别整天闷家里...你要去多久啊？”

  “一早去，晚上回来。”齐久看她有点儿犹豫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  “没怎么，你玩去吧。你不会游泳的，别跟着同学走太近，到岸边走走就好...”李秀兰叮嘱道。

  “行，放心吧。”齐久说。

  这小城市别的行业都不大发达，唯独旅游业倒被开发得不错。孙宇找的是那种包车往返海边一日游的旅行社，在规定的时间内集合乘车，其余时间交由游客们自由支配。

  八月初的早晨还不算热，集合时间是七点半，齐久准时到，没见着半个人影。

  现在是暑假，这个点马路上连车都没几辆，就一辆看着颜色很旧的小面包车停在路边儿。

  等了好半天，才看见孙宇和赵钱辉远远地朝这边儿跑，林染跟在后头慢悠悠地走。

  “林哥林哥快点！”孙宇回头喊人，朝齐久挥手，“哎久爷你咋不上车呢？”

  “车还没来。”齐久说。

  “哎你是眼神不好还是没睡醒，车不就在这吗？”孙宇两步跑过来，拉开了面包车的趟门。